子语，怪、力、乱、神 ——动漫视野下的日本妖怪文化概谈

编者前言：此文非常好地把动漫文化与传统妖怪文化的研究联系在一起，首先看出作者涉猎广泛，再者，大量的列举论证使得论述增添了不少光彩，更表现出作者对这个领域的研究之深。令俺读完实在忍不住赞叹一番，圈子中有如此人，实为教育下一代的栋梁之才。（神马下一代？！分明是传教嘛！）像《搜神记》、《山海经》、《聊斋志异》、《左传》这些名著，在这个时代估计除了情有独钟的同学会好好去拜研究读原文之外，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这些书了。其实有心人好好读读，获益是不少的，俺读这些名著都是看文言文版的，读起来很有意思。如果你想画本子又苦于没好脚本，相信读下这些书，再加上自己的脑补，一部好作品说不定就诞生了。两种文化从本质上来说都属于幻想世界的产物，产于幻想又充实于幻想，把两种文化融为一体确实会令不少富于幻想的读者好好神游一番。

作者：动漫次元Live·露子

妖怪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气乱于中，物变于外，形神气质，表里之用也。本于五行，通于五事，虽消息升降，化动万端，其余休咎之征，皆可得域而论也。——《搜神记》卷六    

·  笔者按：奇异有趣的妖怪文化，在每一个国家和地区都有着自己悠久的历史和传统。它们或许是坊间怪谈，或者又是发生在你我身边的灵异事件，又或者是出现于三流小说中的都市传说。在具有宗教性色彩的神话故事或者是上古传奇里，也少不了形形色色的“妖怪”身影。“鬼怪”们作为神灵的对立面，以及人类界的对立面，在各种古籍史书和民间传说的记叙下，编制出了独特的文化体系。如题记所言，在东方文化大国的中国，东晋史学家干宝提出了自己对妖怪的定义，认为妖怪乃是物久成精、变化万端的事物；《山海经》、《封神演义》、《西游记》、《聊斋志异》等一些列我们耳濡目染的古典文学也贡献出了诸多神魔故事，受这些传说的影响，小时候的我们也许多多少少都存在过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唯恐黑白无常把自己的魂勾到阴曹地府的这种“疑神疑鬼”的可爱心态吧。

随着我们的逐渐成长，对妖怪鬼神的认知也逐渐趋于理智，有的人认为这些糊弄人的封建迷信纯属无聊；也有的人会更加知性的对待这些文化传统，并从中挖掘各种文化乐趣。对于熟悉ACG的我们来说，尽管我们对日本的妖怪文化体系了解不深，但至少我们对鬼怪魔神是有亲切感情的。笔者看来，当下魔幻色彩的ACG作品中，西方文化背景的托尔金式魔神魔法体系还处于一个强势的状态，在魔法文化体系下，我们熟知的魔法要素主要分为代表着“增益治疗”属性的白魔法和代表着“自然元素操控法则”的黑魔法两类；我们熟知的怪物形象是精灵、飞龙、树人或者巨魔、狮鹫等。当然西方魔幻文化的强势和它们电影游戏业的发达有直接关系。在日本本土，文化圈向来重视本土妖怪文化和影视游戏的结合，但鉴于我们接触的日本妖怪文化相对较少，就导致我们对ACG圈内的妖魔文化认识更偏向于“西化”。最近马上就到盂兰盆节了，也就是我们熟知的“鬼节”中元节，很多老人都会上坟烧纸祭拜祖先，各路妖魔鬼怪又要开始活跃热闹了。出于知识普及和祭奠策划的缘故，我们这次准备了关于东方文化尤其是日本文化中的鬼神妖怪的相关文章。在适当的地方我们会以动漫作品或者动漫人物进行穿插讲解，这篇长文本质上属于文化介绍类的文章，有些细节的地方做了脚注，还请大家细细品味，相信读者一定会有所收获的。诚然，由于作者水平有限，文章中有很多不足，如有疏漏，还请多多谅解。

 

·  妖怪鬼怪，究竟何许物种也 ？

阿宅有一句比较俗套的话，那就是所谓“万物皆可萌”。这么一来，在阿宅眼里，各种各样的妖怪都能够自由地成为萌属性膨爆的角色。最简单的例子，良米兰所著的漫画《守护猫娘绯鞠》中的女主角绯鞠便是猫妖后裔，男主角优人祖辈家养育的加耶和小文分别是座敷童子和文车妖妃；具体说来，猫娘绯鞠妩媚、娇艳、有些害羞且比较黏人的性格具有相当的“猫性”，加耶一副短发小女孩的形象也符合座敷童子“童男童女”的特征。又或者是池田晃久创作的《十字架与吸血鬼》里，有着双重人格的赤夜萌香的身份是吸血鬼，“公安委员会”的老大九曜乃是九尾狐妖。《化物语》中甚至还有很多被妖怪附身的萌角色，人称“小害羞”的千石抚子，因为给追求自己的小男生发了好人卡，遭到了诅咒然后被蛇给附身，当然抚子蛇这一角色的成功和蛇精没有什么关联，笔者倒是觉得是花泽香菜的超一流软妹声优技巧让这一角色载入了萌的史册。

在阿宅眼里，任何妖怪不管有多么“可怕”，都能成为萌的对象，反而只有阿宅自己想不出的萌创意。《黑塔利亚》可以让国家拟人化成为萌要素；触手乌贼和小强蟑螂也能够创造出《乌贼娘》、《蟑螂娘》等作品的热潮。更何况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百鬼呢？因此，一个宅男会热血沸腾地回答你，所谓妖怪既是萌化了的二次元美少女，她们或者被兽耳点缀、或者有着毛茸茸的可爱尾巴，或者有着和自己妖怪身世相关的萌性格。当然我们要探讨的并不是“妖怪萌性化”的问题，如果从一个严谨的角度来解答什么是妖怪，我们不妨先来说文解字，细细区分一下“妖魔鬼怪”的差异。

民族学进化学派奠基人泰勒曾经写过一本《精灵说》，他以严谨的方式区分过“灵魂、死灵、精灵”之区别。他看来，三者都有寄生的指向性，灵魂指向人类，是人类灵力、精神、意志的最集中表现；而死灵针对的是死物的怨灵、意志；精灵则是栖身于大自然的超生命体存在，和人类没有太大关联。再回到东方来看，日本民俗学之父柳田国男则从与神相对应的角度定义了妖怪，认为所谓妖怪是“沉沦了的神明”。当然这些论断都是从文化的角度来进行的分析。

如果我们粗略的考量日本妖怪文化的起源，这就要考虑到日本这一农业岛国的现实，他们的古代农业生产以农垦采集打猎为主，自然少不了在农事生产中产生的对大自然尤其是山涧田野各种生物神灵的敬畏。日本不仅靠海，而且江河纵横列岛，自然导致了“水域文化”的丰富。宇治桥姬也好、川姬也好，或者河童，是内陆河湖的产物，而日本人也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自然也会产生海坊主的传说，如果你看过中村健治监督的动画《怪~化猫》，就不会忘记整个动画的第二章节关于“海坊主”的故事，这篇独立的故事告诉了我们所谓“海坊主”的起源：剧中的高僧，在五十年前是个妹控，和妹妹有腌臜之事，后来妹妹为了替自己祭祀大海而死，高僧感到愧疚，于是在船上经过这片海域时，自己内心中的无比恐惧和内疚化为怨念，将这片海域变成了妖魔之海。

上文论述是打算说明“物质生产的过程带来了鬼怪传说”是文化产生的一般规律，现在回到我们刚才所说的话题，来看看“妖魔鬼怪”的差别。首先来探讨“妖”，如果我们承认万物皆有灵，那么一些经过千辛万苦修行的灵，就有可能最终修炼成仙人，进入神的范畴。但是很多灵也会修炼失败，不修炼成仙而修炼成妖，妖有可能是动植物的灵、或者是非生物例如石头、江河的灵，这些修炼到一定境界的灵，又达不到成为仙的标准，就是妖了。它们具有一定的法力本领，但是并非都是邪恶势力。我们对妖怪的认识往往有偏见，认为这些东西会伤害我们，其实这种认识可能是受到了《西游记》中“妖怪都是坏蛋要吃师傅”的偏见，好在小时候观看《新白娘子传奇》，让我们知道千年蛇妖白素贞原来是个好人，对妖精的价值评价有所改变。后来白素贞功德圆满，受到我佛感召，便和许仙法海一起升仙去了。这也许是妖精历经沧桑成正果的少数案例吧。然后我们来看看“魔”，在东方文化中“魔”一词来源于印度梵语“魔罗”，有“夺命杀人”之意，往往法力比妖更加强大，能够翻天覆地，危害人间，它们可能是中邪了的妖，也可能是堕落之后的神。接下来是“鬼”，中日文化对鬼的定义差异很大，日本人将鬼（ONI）当成妖怪的一种，鬼手持狼牙棒、额头上长尖角、嘴里有尖尖的虎牙、身穿厚厚的虎皮肚兜，眼球凸出样貌狰狞。高桥留美子老师的《福星小子》中的女主角拉姆就是一副“鬼”的造型，不过拉姆身材白皙苗条、楚楚动人、脸蛋可爱，反而拉姆的爸爸才鬼怪传说中的“鬼”；当然鬼也不限于这些丑陋但是力大无比的家伙，《出云风土记》中还记载有一只眼的独目鬼，以及黑鬼、牛鬼、犬鬼等。然而我们中国文化中习惯把鬼当做死人的魂魄，有“亡灵”之意，接着这些亡灵要被黑白无常拉去阴曹地府给阎罗王审判，这个被告人阿鬼如果在“阳间”时候被判定为是个好人，那就功德圆满得以升仙，是坏蛋就下地狱吧，若是不好不坏，那么继续投胎转世继续轮回。有些厉鬼本事不俗，法力高超，要逮住就不算容易了。日本人也十分喜欢“厉鬼凶宅”题材的作品，《咒怨》系列就利用了“诅咒”、“怨灵”等“厉鬼形式”来将死亡在凶宅中蔓延，看得让人心惊胆颤；游戏《零》四部曲也通过最经典的和式恐怖将古代怨灵和民俗文化运用到极致，其中“目刺仪式”和“绳裂仪式”、“阴祭”让人玩的时候高呼爽快。“怪”既然和“妖”并称“妖怪”，可见“怪”的含义和“妖”近似，不过“怪”可能是妖之中外观十分特异的种群，例如《山海经·海外西经》中所描述的刑天，在日本妖怪文化中就被称为“肉面怪”，据传刑天“与天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刑天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代表着凡人不屈威猛形象的刑天，到了日本之后被经过加工，成为了全身肉块一样的妖怪，可见能称为“怪”的家伙一般都不会太美型吧。

除了“妖魔鬼怪”之外，还有“三个灵”的概念要和大家说一下，三个灵指的是“幽灵”、“死灵”、“生灵”。东方文化一般以土葬将尸体送入极乐，故有“入土为安”的说法，幽灵和死灵的意义近似，一般指代死者的灵魂，以存活时候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人界，如果说妖怪是自由潇洒、漫无目的地游玩在世间，那么幽灵、死灵则有着固定的“纠缠对象”，这些幽灵死灵们生前可能有心愿未了，或者是遭到迫害，或者是怨恨难消，也或者心中存着极强的对人世间的留恋，久久不能升仙，它们一般身穿白衣，有身体但没有脚，可以穿墙，飘来飘去，只有有着“阴阳眼”的人才能看到它们。上期我们提到过的新番动漫《花名未闻》，大概就是女主角面马小时候死去了，变成了幽灵，留恋人世间跑来缠着男主角嘛。不过大多数幽灵故事都没有这么治愈，在有着近200年的日本民间怪谈经典《四谷怪谈》，就讲述了女主角阿岩被杀父仇人娶为妻子，又造毒药毁容惨死，最后化作怨灵纠缠丈夫报仇的故事。《四谷怪谈》有着很多喜剧和电影版本，据传演出后，相关演员都遭到了奇怪的诅咒，更是引起了人们的议论纷纷，看来这不仅仅是故事角色本身的怪谈，更是成为了让人着迷的惊异怪谈了，因此后来诸多演员在出演《四谷怪谈》之前，都要去参拜位于四谷地区於岩稻荷田宫神社内的“阿岩稻荷”，才能避免受到诅咒。

“生灵”则是指活人的灵魂，生灵要脱离肉体，那么就必须“灵魂出窍”，很多鬼怪故事中都有“元神出窍”的段子，猴哥悟空在《西游记》里面便经常定住自己的肉身，然后灵魂上天入地干各种各样的淘气事儿。但是在日本文化中，一般女人更容易元神出窍，一个女性如果长时间受到压抑，被某种意念强烈困扰但是无法排解心绪的话，就有可能灵魂脱出肉体，代自己去完成某些夙愿。举个不算太恰当的动漫实例，最近的新番《只有神知道的世界》第二季中，神大人攻略的武道主将春日楠小姐，就是一个典型的压抑自己少女情怀人格，少女人格成为生灵然后跑出自己肉体的案例。当死灵、幽灵以及生灵附身到他人身上的时候，我们叫之为“鬼上身”，而日本人叫做“物怪”。很多“物怪”都是受压迫的弱者死后寄生在其他生灵中的存在，当世间人认识到物怪作祟之后，就会采取大规模的安抚和镇魂仪式，物怪得到抚慰之后可能会升格成为守护神。关于“物怪”题材的作品，在动漫领域还有2007年MAD HOUSE制作的同名动画《物怪》，剧中有名叫静流和瑞生的两姐妹，一个有眼识妖怪的能力，一个有招妖附体的能力，二姐妹因为能力特殊来到乡下生活，在乡下学习了不少关于人妖共存的道理，开始懂得尊重鬼神，敬畏环境的“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科学发展观理念。这部寓教于乐的作品有很多地方还教会观众如何适当的处理人际关系，感觉纯真可爱。不过遗憾的是，我们中国人在做妖怪题材的时候，为什么总是陷入“善恶二元论”的死胡同，正义必胜妖魔的理念为何不能转变为实实在在的人灵共处理念呢？

 

《左传》有言：“天反时为炎，地反物为妖”，作为超自然现象存在的妖怪，往往有时被我们当成是凶兆或不祥之物，或者更被唯物论者当做愚昧无知的迷信思想，但是仅仅从这种态度来认识“妖怪传说”，并不是聪明的事情；这种鬼神文化，本质上来讲是一种解释厄运和处理悲观情绪的民众文化心理防御武器，是一种在传说和怪谈中寻找避开祸事的办法，以供人们找寻个体和群体的共融之道。鬼怪文化，也许是鼓励我们对未知进行探索的良方，是开启好奇心和想象力的工具，以便让我们在幻想中驰骋，了解这类文化，还是对我们人类最原始的梦想进行的反思，也许这样一种“回到原点”的态度，才是温和知性的。         

· 妖怪文化和神道教传说

宗教信仰是一个国家文化体系内最重要的组成，神道教在狭小的日本列岛上有着悠久的历史。很多不了解神道教的朋友在提到“神道”两个字的时候，往往会联想到供奉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然后联想到穿着巫女装跳着招魂舞的窈窕巫女，又或者搞不清神道教和佛教到底有什么关联。中国人对神道的看法当然还处于一个片面的态度，很多时候我们受唯物论的熏陶，认为宗教是麻痹民众精神的毒药，这种认识并不深刻。宗教之所以能够“麻痹”精神，是因为很多人需要在自己遭到残酷现实、无法面对生活的情况下，找寻一种对死亡或者苦难的救赎感，宗教“解答终极问题”的意义就在于此。当然这种“救赎”的形式也许是要求信徒去信仰某一个特定的主神或者教主，大多数一神教都是如此。而开放的神道教则不同，号称有“八百万神”的神道是多神教，名曰“神道”也可以看出来神道教所定义的“神”是一种抽象的概念，而并非有具体名称的、具体能力特点的形象角色。顺带一提，山本宽的《神薙》的ED《产巣日の时》的歌词就带有浓烈的“尊神、多神”色彩，歌词中写到：“天净神、国净神、普天八百万诸神，且驻尊足，且听我诉……望稻穗之海，淋丰饶之雨，渔舟行近浪拍岸，满载喜乐迎今朝……”，这读起来清新明了的歌词，无不表达了人们对神灵的祈愿和希冀，也谱写出了《神薙》这个片子一定的治愈色彩。

据考据，“神道”一词取自中国《周易》“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可见神道被解释为“自然变化的法则”，也被解答为“关于神明、神灵的道”。这种解读符合神道教的基本要素，在佛教没有传入日本前，神道教是一个仅祭拜自然神灵、山川风雨雷电的原始宗教，没有成文的宗教典籍；当佛教和儒学传入日本后，佛教儒学和神道相互交融，处于弱势地位的原始神道自然要大量吸取较为先进的佛学、儒教思想，然后为封建统治者的“君权神授”的政权合法性进行服务。

神道教不断和其他宗教的融合，变得教义丰富起来，信仰神道之世人，慢慢地不再惧怕妖怪。例如道教的阴阳五行说融合了神道教，出现了形形色色的阴阳师，世间要是出现了灾难之兆，往往被认为是某个大妖魔作祟，于是阴阳师通过自己的灵力本领斩妖除魔，急急如律令，杀灭妖魔保全世人平安。又或者像天狗传说，作为山神的天狗在佛教传入前受到人们的敬畏，后来和尚作法，降服驱逐天狗，人们就不再畏惧天狗，反而开始戏谑起天狗来了。

诸神体系的强大，带来的就是妖魔鬼怪的弱小。日本鬼神体系和中国鬼神体系不一样，中国的鬼神体系和世俗界一致，强调十分森严的等级制度，《西游记》中猴哥天真单纯，当了个弼马温就沾沾自喜，接着被他的师弟天蓬元帅嘲笑一番“你个小小的弼马温！”，可见在天上做官和在地上一样，也是讲究官场规矩和面子的。然而日本神道体系中，虽然天照大神被公认为神道教主神，但是她却没有什么通天的权力去支配其他神明，各个神之间相互尊重，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管辖自己的工作；这种习惯在日本的妖怪界也是如此，反观中国方面，大妖怪欺负小妖怪司空见惯，但日本的妖怪则更喜欢和人类进行互动，相互间争权夺利的例子较为少见，难不成这也是有些国家能民主，有些国家不能民主的文化渊源所在么？

神道教神话其实并不为我们熟知，我们也许就知道个盘古开天地，女娲炼石补天，炎黄大战蚩尤或者上帝创世纪、逐出伊甸园之类的故事；但对伊邪那岐、天照、须佐之男命、八歧大蛇等名字很是陌生，这里我们顺便用精简的文字来说说神道教体系下的神话传说。神道传说的主要典籍渊源是太安万侣于公元712年完成的《古事记》和太安麻吕编纂的《日本书纪》，其地位分别相当于西方的《圣经》和中国的《史记》，这两本书的直接目的虽然是为了宣扬天皇统治的君权神授合法性，不过也间接的造就了日本民族自己的宗教体系，成为了神道教理论的直接来源。《古事记》分为上中下三卷，分别描述了“宇宙秩序确立”、“人间秩序确立”和“历史秩序确立”等主题。我们这里大概说一下上卷“神代卷”。

上卷主要由九组神话组成。第一当然是开天辟地的故事。开天地后，有个叫“高天原”的地方，出现了日本最早的三个神即“造化三神”，分别是“天御中主神”、“高皇产灵神”、“神皇产灵神”；接着又生出了两个神，一个名字很怪，叫做“宇摩志阿斯诃备比古迟神”，真难听，另一个是“天之常立神”。这五个神被叫做别天神。接下来又生出了伊邪那美和伊邪那岐。第二然后是兄妹神伊邪那美和伊邪那岐的故事，兄妹拿着天神赐予的“天沼矛”，俩下界降临在一个叫做自凝岛的地方，用“天沼矛”搅动海水，以建造国土。然后伊邪那岐对妹妹伊邪那美说：“你的身体成型了？让我看看”，妹妹娇羞地回答道：“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有一处未成……”，哥哥笑道：“我的身子倒是已经长成，但是多出了一个地方，因此就让我用多出的地方填插进你的空缺之处，然后生成更多的国土吧。”接着，二神便开始啪啪啪，由此可见，“兄妹啪啪啪”什么的在神话中很是常见，所以大家身边到处都是些兄控啊、妹控啊都很正常。啪啪啪之后生出了海川陆地，然后伊邪那美就挂了，死体前往所谓冥界的黄泉国。哥哥伊邪那岐控妹心切，跑去阴间见之，但是这打破了规矩，妹妹在阴间变成了一副满是蛆虫的身体。哥哥惊呼“我勒个去！这货不是妹妹！”，然后逃离黄泉国，跳进河中沐浴，这就是祓禊仪式的来源。第三个故事是说“三贵子”的诞生，伊邪那岐和沐浴时，学习了中国的盘古老师，左眼生出天照大神，右眼生出月读神，鼻子生出须佐之男命，分别让三神掌管天、夜、海。可是须佐之男命太淘气，和父亲伊邪那岐玩中二，遭到放逐，好在姐姐天照大神庇护了他，但这厮死性不改，大闹天照大神掌管的天界，天照大神也不是好惹的，开始赌气，跑进一个叫做“天石屋”的地方躲着不出来，傲娇给诸神看。于是世界就没了太阳，这怎么行？八百万神商议后，用计引出了天照大神，这就是天石屋户传说。须佐之男命闯了大祸，跑到了出云国的鸟发山，在这里击退了八歧大蛇，从蛇尾巴的地方得到了神兵“草薙剑”，并将此剑献给天照。接下来经过各种纠结，神武天皇作为天照大神的后裔，开始统治日本。

这大概就是神道教创世纪的整个过程，在ACG作品里面经常看的到以这些神为原型的作品。例如“伊邪那岐”在《火影忍者》中是宇智波一族写轮眼瞳术中的一种，在《黑之契约者·流行的双子》中，“伊邪那美”是银酱的代号，如同《EVA》中的莉莉丝一样，有“一切灵魂的母体”的象征意义。“天照”这一名称在E.GO社的美少女游戏《出云战记》中，是一位具有“编织梦的能力”的巫女；在《火影》中是号称只有万花筒写轮眼开的人才能用的最强物理攻击，在CLOVER STUDIO的PS2游戏大作《大神》中，是一只背着三神器之一“八咫镜”的狼，和八歧大蛇进行战斗；而八歧大蛇不仅仅是游戏《无双大蛇》的主题，还是《拳皇》大蛇系列三部曲：KOF95、96、97系列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在《拳皇·大蛇篇》中，大蛇借其七枷社、夏尔米、克里斯三人转化为实体，但是被三神器代表的草稚京、八神庵、神乐千鹤击败，相信大家在玩97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大蛇”那招无敌的“阳光普照”吧。介错的漫画《神无月的巫女》中也有“八歧大蛇集团”的设定，可见，在动漫作品中，大蛇的命运比较惨，都是被设定为坏蛋了。

 

· 最为知名的四大妖怪

数得出名号的日本鬼怪，在日本各地大概有六百多号，根据学习研究社出版的《妖怪之本》统计，日本最受欢迎、知名度最高的前四位妖怪分别是：鬼、天狗、河童、妖狐四位实力选手。下面我们开始逐一介绍。

“鬼”在中国和日本有着不同的内涵，这一点我们之前已经阐述过就不在多说；中国历史上，在殷商时代我们就能找到相关甲骨文对“鬼”的记载，而在日本，“鬼”则最早出现在《日本书纪》中，传说齐明天皇死后，有一个头戴大斗笠的鬼站立在山上，远看着天皇葬礼的进行。接着便有了“鬼吃人”的记载，《出云国风土记》和《日本灵异记》都有关于独眼鬼吃农夫或者恶鬼吃小孩的记录。佛教文化融入鬼神传说后，引入了“地狱”、“轮回”的概念，因果报应论盛行，《平家物语》中的那位骄奢淫逸的平清盛，死后就被恶鬼、牛头马面送上了火车，带往地狱受到业火的焚烧。

大家都熟悉惊悚人气作品《寒蝉鸣泣之时》中的舞台——“雏见泽”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不过很多人不知道，这地方原名叫做“鬼渊泽”，在《寒蝉》第十八话“目明篇·鬼之血脉”中我们得知，雏见泽在明治时代之前被叫做鬼渊泽，村落的山上住着“食人鬼”，经常跑下山来捉人，专门开办吃活人的宴席，食人鬼们把牺牲者绑在拘束台上，然后开膛破肚，仿佛杀鱼一般地将人的肠子哗啦啦地拉出来，然后顺着河水流走，“肠流”也成为后来雏见泽重要祭祀节日“绵流祭”的语源。后来古手神社供奉的“御社神大人”降服了食人鬼，让人鬼交融共处，这也是为什么雏见泽村民彪悍凶猛、园崎诗音说自己的体内有“鬼”寄生的缘故。

日本的天狗传说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最初的天狗乃是“山神”，形象被设定为“鸦天狗”，背有羽翼，嘴乃鸟嘴，手持团扇，偶尔还袭击人类；佛教传入日本后，据《今昔物语集》的记载，天狗幻化为和尚僧人，或者附身在人的身上，被附身者将生大病。对此法力高强的僧人们开始和天狗斗法，降服天狗之后，世间百姓也开始戏谑起天狗来。后来的“鼻高天狗”那种刚愎自用、骄傲自满的形象，也逐渐成为人们对天狗认识的主流。

天狗传说十分复杂，鉴于篇幅我们不再多说。动漫作品中关于天狗的名作便是《捉鬼天狗帮》，其实这部作品有一丁点儿类型《夏目友人帐》，只不过和夏目相反，《捉鬼天狗帮》的男主角一之宫勘太郎是专门搜刮妖怪，给妖怪取名字；夏目贵志则希望吧诸位妖怪的名字还给他们。两部作品的男主角都身怀“通灵”绝技，《捉鬼天狗帮》中，勘太郎在表世界是一位民俗作家，实际上是收妖师，有一次他给“被封印了的食鬼天狗”春华取了名字，便将这位忠犬攻纳入了自己的囊肿，勘太郎领导的“捉鬼”团队变开始上演了一出出解密故事。虽然这部作品和天狗相关，但事实上是一部基情满载的腐片子，腐女们，如果你们有空的话，不妨一看这部作品，帮我解答一下勘太郎和春华到底谁攻谁受的问题。

接下来是河童。河童传说比天狗传说更加复杂，河童的家族繁多、起源考据说法纷纭。有人认为河童是堕落了的、失势之后的水神，神道的兴旺，导致了原始崇拜的瓦解，河童因此从原始神的地位下降为妖怪。很多日本人都认为《西游记》里面的沙悟净就是个河童，因为人家曾经在流沙河里面当妖魔嘛，可殊不知人家其实是天上身份显赫的卷帘大将；又有人认为河童是安倍晴明制造出来帮自己降妖除魔的偶人；也有人认为河童来自中国黄河上游，东渡到日本后在九州球磨川云仙温泉一带大量繁殖，和当地的人们发生冲突，后来一位叫赤峰的和尚把诸多河童引到一座热气的山上，高温将河童头上的水蒸发掉，才打败了河童。

据说，河童有三个菊花，从这三个菊花里面放出来的屁十分强大，可以像火箭一样利用屁的反作用力飞上天空，河童臂力过人，喜欢和人玩相扑比赛，把落败的人拉到水中，然后或者吸人血，或者把落水人的肠子从菊花里面拉出来；日本的大人经常说这类关于河童的可怕故事，吓唬小孩，让他们别跑到水边玩。此外，河童还喜欢跑到厕所里面摸女孩子的屁屁，吃小正太的银他妈，哦呵嘿嘿，挺重口味的故事啊！当然河童一旦被人们制服之后，就会成为保护村庄的守护者，河童被人们逮到之后，被愤怒的人们砍断手脚，不过河童能够自己接骨，为了对人们保证不再犯错误，被制服了的河童不仅仅献给村民们新鲜的鱼虾，还教人们断手脚后如何接骨的技能。日本每年的9月15日是“白地节”，是专门祭祀河童的节日，孩子们在这一天会扮成河童跳舞。描绘河童比较传神的作品有《荒川爆笑团》里面的河童村长，大家一定对村长的“童花头”发型印象深刻吧？河童长着一副绿色脸蛋，尖嘴儿滑皮肤，背上有像乌龟壳的东西，据说要是能够把壳脱下来就能便成人。剧场版动画《河童之夏》则以小见大，描述了一只小河童小库偶尔和一个人类小孩康一成为好朋友，然后康一带小河童去找寻家乡，反而发现生态已经被破坏，唯利是图的人类反而要求小河童上电视，做些奇怪的事情。这部耗时五年的作品，比较清晰地还原出了木暮正夫的河童系列儿童文学，把环境问题、强势群体对弱势群体的欺辱问题、人间的亲情信任问题进行了一定深度的探讨，引人深思。《滑头鬼之孙》里面那位头戴像个蛋壳石头模样发饰的、一副忍着装扮的河童，平时便住在奴良大屋的水池中，而且喜欢吃河童的传统贡品小黄瓜。大量动漫作品中偶尔都会提到关于河童的故事，可见河童文化深刻的影响了日本人的妖怪认识。

最后我们说说狐妖，狐狸精在中日都是常见的妖怪，《日本灵异记》中说道，美浓国大野郡有一个男子曾娶过一位幻化为人类的狐妖的故事。据说后来丈夫知道了自己的老婆是妖精，不得不让狐狸精老婆离开自己，到了农忙时节，这位狐妻又跑回来帮丈夫收割粮食，而且收成不菲，渐渐低就形成了所谓的“稻荷信仰”。狐狸能够捕食田鼠以保护庄稼，使得农民把狐狸当做农耕神的使者来看待，于是很多关于狐狸的神社便建立起来，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京都的“伏见稻荷大社”，该神社供奉着“正一位稻荷大明神”，神社中还有著名的朱红色的千本鸟居，一路通往稻荷山，景色十分优美。

狐妖在神道教体系中的神鬼二重性更强，一般把狐妖分作“野狐”和“善狐”；善狐分为金、银、白、黑、天五种狐，分别代表日、月、灵兽、北斗、长寿几种要素；而野狐则是受到人们排斥的妖怪，要是被这些狐狸缠上了，就有可能被鬼附身，或者招惹灾祸，或者强迫你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所以有些野狐象征“淫兽”等凶兆，这不是没有说法的，嗯。

 

普通狐精的法力一般算不上高强，常用招数便是喷火，如果狐妖是人形，那么火可能从指尖发出，是狐狸形态的时候，火就从尾巴发出。《犬夜叉》中那位略带傲娇属性，有可爱机灵的七宝，就是一个小狐妖，不过战斗力实在是有限。真正厉害的狐妖是九尾狐妖，在日本她的名字叫玉藻前，在中国她的名字叫妲己，九尾狐玉藻前是和吞酒童子起名的邪恶妖怪，在人形的时候，真可谓是绝世美女，不仅仅送葬了商朝，被中国的诸神追杀，逃到日本后还差点故伎重演，将鸟羽天皇蛊惑，后来被安倍晴明封印在了“杀生石”中。在ACG作品中，除了一开始我们提到的《守护猫娘绯鞠》中的小萝莉玉藻前，在《FATE EXTRA》中，Caster的真实身份也是历史上那位九尾妖狐玉藻前，而且法力相当强大，在狐妖家族中算是异类。此外，《我家有个狐仙大人》以及同期的《我的狐仙女友》都从不同角度描写了狐狸的仙、妖二重性，有兴趣的同学不妨补补片。

· 呔！你们这帮女施主，不……是女妖精！

接下来我想从八百万妖精中找点女妖精出来聊聊。我不太喜欢男妖精，而且日本鬼神传说中的男妖精基本长得都不好看（除了吞酒童子这一帅哥吧）。我们都知道日本文学是一种“伤逝、物哀”的体系，其中对女性的悲叹、对女性的惋惜就成为了整个日本文学或者妖怪传说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能乐·铁轮》中有诗云：

失恋人沉贺茂川，蝉蜕为水底青鬼，

吾似急流中萤火，魂消气灭留余烬，

  头戴三角铁环火，焰焰燃烧赤女鬼……

君何以始乱终弃，君何以始乱终弃，

吾终日以泪洗面，滴滴成千恨万恨，

   时而恋慕吾夫君，时而怨叹吾夫君……

这个听起来十分悲鸣的诗句，大概讲述了女鬼对丈夫变心、对自己抛弃的怨恨的同时，又嗨恋慕着自己的丈夫的女子心境，真是觉得可怜。我们在文章的一开始就提到过《四谷怪谈》中那位被丈夫下毒药毁容死去，然后化为厉鬼咒死丈夫的阿岩。其实还有很多类似的角色，例如阿菊、阿累、阿露的故事，接下来我们找点精彩的段子随便聊聊。

 

  ·  被承诺背叛、被无辜活祭的怨念集合——地狱少女

“樱花何时开？何时开在小山村哟？何时能闻樱之味，笑颜孩童玩耍时……”，这是在安土桃山时代、一个落后村落被少女怨恨支配村灭后，新诞生的地狱少女阎魔爱无助、绝望、悲愤心境下，唱出的哀怨之歌。在日本妖怪体系中，本身并没有“地狱少女”这一妖怪，但是《地狱少女》这部作品则将“复仇”、“解恨”这一扎根于日本人心态的“里观念”很好地诠释了出来，对妖怪文化进行的加工改造，从而对“私仇私报”这种做法进行了一定的探讨。整个《地狱少女》的故事以阎魔爱身世和她的未来交代遭遇为主线，在能登麻美子的传神表演下，获得了较大成功。

尽管地狱少女不是一个妖怪，但是她的诞生完全和我们要说的“女妖精”们的诞生理由如出一辙，即是被嫉妒、怨恨、迫害而导致的冤鬼。阎魔爱其实并不姓“阎魔”，因为在明治天皇颁布《平民苗字容许令》之前，日本人是除了权贵阶层，是没有姓氏的。这位名叫小爱的少女，平时就显现出不一样的灵力：据说死去的蝴蝶在她手上一放，便能重新活过来，因此这种灵力为村中人所忌惮，当村中要执行献祭闪烁的“七つ送り”仪式时，爱被选为人柱，不过青梅竹马的男孩仙太郎保护了她把小爱藏了起来，并对她承诺：“我将永远保护你”，可惜后来小爱被愤怒的村民们发现，并强制要求仙太郎亲手杀死小爱，可怜的仙太郎不仅没有保护好小爱，反而亲手埋葬了小爱，崩坏的誓言、背叛的怨恨、离谱的人祭、惨死的恐惧、窒息的痛楚……“你说过要保护我的！”最后强大的咒怨之力毁灭了全村，小爱成为了怨恨的化身，和人面蜘蛛缔结契约，以杀死全村生灵为代价，成为地狱少女。此外，为了消除自己的 “罪孽”，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还必须用“解怨”的方式永远地赎罪下去。在《地狱少女·三鼎》的最后，新角色柚木原先将替代小爱成为新地狱少女，原以为小爱能够得到解脱，可惜小爱替代了柚木接受了人面蜘蛛的惩罚，要担任地狱少女一直到天下大同、人间无怨。说起来这真是阎魔爱的个人悲剧，作品中传达的那种物哀之感，更是萦绕在读者身边，明明是很浓厚的哀愁，但是却又燃烧不起来，反而体会到淡淡的忧伤，为何人类总要相互伤害？为何受害最深的往往是女性？

 

·从来白骨易成精，化作千娇百媚形——骨女

在《地狱少女》中，骨女是阎魔爱的随从之一，据说这位漂亮的熟女有一段凄惨的过去——被钟情的男人欺骗感情后买入青楼，不仅被沉沦悲惨的娼妓生活折磨内心，还被最信任的姐妹欺骗出卖，自己被人杀害然后抛入河中。“骨女”传说和中国《聊斋志异》中记叙的“画皮”类似，不仅知名度奇高，二者的相似程度也高——骨女和画皮的原形都是丑陋的鬼样，为了掩饰自己只好用人皮将自己伪装成大美女。尽管大多数人惧怕这类妖怪，但是如同刚才所说，骨女的形成和怨念、憎恨、受迫害有着极大关联，她们生前备受侮辱和欺负，死后虽然化作厉鬼，但是复仇的对象一般也仅仅指向品行不端的男子。在《西游记》中为我们熟识的白骨夫人，也许可以理解为国人版的骨女吧，白骨夫人也许在生前也是弱女子，好不容易修炼成精，招揽了不少小妖怪当喽啰，可惜遇到了唐僧一行，没有判断好形势，想要和猴哥叫板，结果不像其他妖怪，或被观世音收服当散财童子，或是某个老仙人的丢失的座骑，落得个被一棒打死的悲惨下场。也许白骨系的妖怪注定都是悲剧永生吧。

 

 · 侍女投井化幽魂，其间悲情谁能解——阿菊

阿菊传说在日本的知名度和河童的知名度差不多一样高，有着太多太多的侍女名叫阿菊，阿菊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诸多受欺凌的婢女的化身。电视剧《怪谈百物语》第四夜描述了最主流的阿菊传说——番町皿屋敷的阿菊传说，据说一位名叫阿菊的女孩，原本是富商独生女，但是家中遭遇火灾，不仅失去了财产，父母也不幸遇难。可怜的阿菊只能到旗本武士青山播磨家中当女婢，青山播磨见阿菊漂亮有气质，就想娶之为妻。但是鉴于身份地位的悬殊，青山播磨的舅母极力反对这门婚事儿，有一次府上招待贵宾，吩咐阿菊拿出家传名贵花盘招待贵客，要是不小心把盘子摔坏则要斩首，可惜阿菊故意弄破盘子，要求青山播磨杀死自己，青山不忍心杀死心爱之人，但是阿菊苦苦哀求，最后青山成全了之，并将尸体弄到井里……此后青山家在夜里就经常有人听到女人数盘子的声音，还看到类似女鬼的身影出现，青山播磨在这件惨案之后也性情大变，开始嗜杀成性找人武斗，自此青山家开始衰败下去……

只要是受到欺凌、最后投井死亡的女孩在日本都可以称作阿菊，井通往地下，深渊曲折、黑暗不见光，井也被看做是通往阴间的直接通道。在《午夜凶铃》的几个经典镜头中，相信大家都不会忘记贞子从井里爬出来，颠三倒四走两步，又从电视机里面爬出来的那幕情景。很多“鬼井”都被大石头压住，然后周围寸草不生，阴气十足，让人好生畏惧，《午夜凶铃》电影拍摄的这口井，据说位于日本千叶县福里市郊区的一个庙中，那口恶井被锁在庭院里面，上面覆盖着大石，不过当时拍电影的时候，这口井没有被打开，而是选用了剧组自己做的道具。这想来也是，有谁敢用这口真凶井来演戏呢？又回到我们东方文化，说道投井，我就联想到《红楼梦》里面的金钏儿投井之死的典故：有一日王夫人午睡，金钏儿在一旁侍候，贾宝玉上来调戏金钏儿，也许是金钏儿不够矜持，和宝玉打情骂俏，正好被王夫人看见，大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地爷们，都叫你教坏了！”并要赶走金钏儿，可怜的金钏儿哭天哭地，最后自杀投井……在中国古代丫鬟要是被主人撵走，是死还要厉害的屈辱，晴雯也说过“我多早晚闹着要去了？……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可见脾气刚烈的晴雯都不可能接受出走这种事儿。当然《红楼梦》第三十二回中还倒是记叙了王夫人对金钏儿死亡一事的愧疚，言到“我一时生气打她几下，气她两天，谁知她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也许这位婢女的命运要稍微比阿菊好这么一丁点儿吧。

 

· 对美丽极端执念的扭曲女子——裂口女

裂口女虽然算不上传统的日本女妖怪，但是在都市传说文化中，裂口女在80年代风靡一时，流传广泛，还引起了较大的社会影响——犬木加奈子的知名漫画《裂口女传说》席卷校园，诸多女子学生不敢放学回家，搞的好像世间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可怕的魔鬼；当犬木加奈子想要创作《裂口女传说》的续作之时，甚至受到了PTA和学校的联合抵制。在大家熟知的《地狱老师》中，就提到了裂口女作案的经典手段：裂口女带着口罩，手拿大剪刀，披头散发，然后潜入校园，见到放学回家的女学生便上去搭话问到“我漂不漂亮啊？”，如果女孩子们回答“漂亮”，裂口女刷地一下，奸笑着把口罩脱下来，摆出一副恐怖的捉弄人的姿势问到“如果是这个样子呢！？”，女孩子们一般见了这模样都吓破了胆，就算是没有被吓死，也会被裂口女暴尸荒野。

据传，裂口女生前是一位美女，想要变得更迷人的她在某一次整容手术中，发生了医疗事故，搞得她嘴咧开成弯月形，撕裂到耳根。于是裂口女绝望悲愤地将整容医生杀死，自己因为愧疚和悔恨也自杀身亡。还有一个传说是讲，有一位才生下小孩的母亲整容失败，每次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孩子就因为自己的丑陋大哭不停，后来这个母亲把孩子托给别人寄养，自己跑去继续整容，打算自己变漂亮了再面对孩子，那不知自己越整容嘴裂得越开，最后自己的孩子却搬走了。这个裂口母亲自此悲痛欲绝、精神失常，常游走于校园之间，见到年轻女孩就认为是自己的孩子，然后将女孩们诱拐，为了防止“女孩们的嘴和自己一样裂开”，裂口女就把女孩们的嘴用针缝起来……

如图，如果大家玩过Innocent Grey的推理猎奇GALGAME名作《壳之少女》的话，其中的各个猎奇杀人事件中，相信给大家视觉冲击最强、印象最深的现场便是美丽的学生会长月岛织姬之死了，这位出生名门的正牌大小姐在表世界是众人憧憬的明珠，不过在里世界里面却做了很多傻事儿，最后被残忍的杀害，真是让人觉得可惜。估计织姬今后将会变成裂口女吧？

 

·  雪姬不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雪女

最后我们草草的说下雪女吧，因为雪女很萌，所以大量ACG作品中都能见到雪女身份的角色出场，雪女外表惊艳、皮肤雪白，穿着一身白色衣服，披着长长的蓝发，双瞳清澈，身材婀娜。这种妖姬一般的魅力时常将在深山中路过的男子迷惑，然后引男子到无人之处，轻轻一吻，便将男子的灵魂吃掉，同时男子也被冰封起来，带回居住的山洞作为“战利品”。在我们熟知的动漫作品《地狱老师》中，男主角鸣介就用鬼手救过生命垂危的雪姬，漂亮的雪姬对鸣介老湿一见钟情，起初老师还不以为然，不过故事发展到后面，雪女和老师终成眷属。傲娇系声优钉宫理惠在《十字架与吸血鬼》中也饰演过一位喜欢吃棒棒糖的名叫“白雪霙”的角色，小霙性格内向、说话口气低沉，有时候你根本听不出这是钉宫理惠演绎的角色，因为自己的胆小，所以经常跟踪作为心上人的男主角，偶尔还会让其他接近男主角的女生变成冰块，很是钟情。《滑头鬼之孙》中的及川冰丽则是一副萝莉模样，对男主角奴良陆生很是忠心，洗衣做饭当跟班，耐心体贴善卖萌，可谓是全能雪女。御姐角色还有《福星小子》中的小雪，她是拉姆的童年好友，还是海王星的女王，超级腹黑，偶尔还会“诱惑”一下好色的男主角诸星当，她有一手厉害的冰封技能，有时候还真希望成为她的冰中宠物呢。

鉴于篇幅所限，原本想要提及的几位女妖怪：雨女、辘轳首、道成寺钟清姬、般若、络新妇、阿累、阿露我们就只能有机会下次再说了。

 

· 写在最后的话——妖怪文化，生活的调味剂

其实要说妖怪文化和动漫的这个巨大话题，恐怕再来十个专题企划都不够说，因为这不仅仅是妖怪繁多的问题，还囊括了诸多神话故事以及民俗知识，以及大量的都市传说，在讲清这些问题的同时，我们还要涉及大量的动漫文化和案例，实属一个浩大的工程。这不，在我原本的写作计划中，原先还打算提及“妖怪文化和中日的比较”、“宫崎骏动画中的妖怪略谈”、“中国文化中的妖怪素材和动画化问题”、“阴阳学和阴阳师略论”、“百鬼夜行说”等模块，但由于篇幅，就没法全部为大家献上了。当大家拿到这本杂志的时候，日本的各种夏祭，尤其是盂兰盆会也差不多是时候庆典了吧，这个号称“佛教万灵会”的日子，在我们这儿叫做鬼节，大人们都叫小孩晚上别出门，生怕出啥乱子，然后躲在角落里面烧纸钱，污染空气，很是没劲。日本人相信对鬼神的祭拜，或者说通过进行大型法事的祭奠，可以让死者的灵魂得到净化，因此日本人的鬼节活动非常丰富，他们到寺庙里面撞钟、穿着和服在村中跳盂兰盆舞、邀请僧侣到家中诵经念佛、将贡品用荷叶包好放入河中飘走。各种祭典的内容丰富性是我们没法体验的，我们经常在强调重拾传统文化，端午重阳的日子也变成了假期，不过到底有多少人会去真正理解这些节日的历史内涵，然后中规中矩地去体会这类传统节日呢？当然并非是说日本人对待传统的态度就一定优于我们，整体来说，都市人已经逐渐地失去传统，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中，失去了那种纯朴的稻米花香的、孕育节日祭奠文化的乡土土壤感情。这也是都市传说越来越多，传统妖怪慢慢失势的缘故所在。当然我觉得，如我们文章开篇所说，尽管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单一乏味，但是挖掘你身边的每一个生活细节，不仅仅是关注动漫中的妖怪们，也是关注动漫以外的，更丰富的妖怪文化本身，多一点好奇，多一点童真，也许你的生活就会变得更加开心快乐。